當地時間6月27日晚上九點,前總統川普和現總統拜登在CNN的主持下開展了2024年大選首次總統候選人辯論。在辯論中,兩人就經濟、邊境安全、墮胎權、和國會暴動案等議題互相攻防,並在一系列外交議題上繼續之前的分歧並互相攻擊。在整場辯論中,雙方都保持了較高的攻擊性並努力建構自己的選舉敘事:川普不斷強調拜登政府政績的糟糕和對自己的迫害,而拜登則持續強調川普的發言是謊言。辯論結束後,多方民調和評論人員普遍認為拜登表現不佳,民主黨「換帥」的聲音再次浮現。
川普進攻議題:通貨膨脹、邊境安全與年齡
經濟議題一直是歷次總統辯論中佔比最大的議題,這次辯論也不例外。而在美國通膨高企的背景下,「在野」的川普在經濟話題上先天具有主動權。主持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關於拜登任內的通貨膨脹。拜登對此的回應是他扭轉了川普政府留下的低迷經濟,創造了許多就業崗位,言下之意是,通貨膨脹是就業蓬勃的一個副產品。但川普抓住了這一點進行攻擊,他稱“在我任上我們有了美國歷史上最好的經濟水平……我留給了他一個幾乎沒有通膨的國家,而他毀了一切。”他進一步指責拜登所謂的創造就業機會不過是疫情結束後人們重新回到了工作上,而新產生的工作都給了非法移民。
圖:川普回答主持人問題
川普就經濟提出的非法移民的問題是他的另一項「進攻利器」。拜登任期內對邊境的管控放鬆導致非法越境的移民不斷增加。川普重複了先前在競選集會中多次強調的論點,即拜登「允許數百萬人從監獄、看守所和精神病院進入我們的國家,殺害和強姦婦女」。拜登則立即引用研究數據(即移民的犯罪率並不高於本土美國人)稱川普在撒謊,儘管他在這一議題上努力塑造川普誇大其詞,但他的數據在特朗普不斷地報出受害女性的姓名時仍顯出了一定的無力。
最後,雖然兩名候選人都有高齡的問題,但這項議題顯然被川普改造成了自己的進攻話題。當主持人提出對二人年齡的質疑時,拜登稱自己雖然高齡,但仍能成就斐然,在任期內創造了4500萬個優質的就業崗位。川普則稱自己高分通過了兩次認知能力測試而拜登只通過了一個非常容易的測試,嘲笑後者「連高爾夫球桿都握不住」。雖然拜登在面對這一問題時顯得坦蕩且早有準備,但他整場辯論中的表現卻讓他的辯解有些無力。在許多他準備得不太充分的問題中,他不僅語氣沙啞不清,而且會如同他之前的演講一樣陷入尷尬的停頓中,比較起川普基本上沒有任何停頓的發言,拜登無疑引起了更多選民對其年齡的擔憂。
拜登進攻議題:墮胎與1月6日暴動案
拜登的第一個進攻議題,也是民主黨在2022年中期選舉中的重要武器是墮胎權議題。川普任內任命的三位大法官推翻了羅伊訴韋德案,共和黨控制的州所通過的嚴格的限制墮胎的法案引起了大量女性選民的反對和擔憂。拜登在這一議題上顯然準備充分,他稱自己將努力恢復羅伊訴韋德案並且支持聯邦層面的親選擇(Pro-Choice)法案,指責川普「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對此川普的防禦並不十分有力:他在墮胎權問題上一直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過於極端,但又因其親生命(Pro-Life)立場進退兩難。在回應拜登的指控時,川普稱自己支持將墮胎權問題交給各州的人民選擇——而這是建國元勳們希望做到的事情,拜登則立即嘲諷稱川普認為「將墮胎交給政客而非醫生決定是建國元勳的願望」這種想法「非常荒謬」。很顯然,吸取了中期選舉教訓的川普對墮胎議題只能盡可能迴避。
圖:拜登回答主持人問題
川普另一個繞不開的被攻擊議題是關於承諾接受選舉結果以及國會暴動案的問題。當被主持人問道「你是否願意承諾,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會接受本次選舉結果,同時拒絕所有政治暴力」的時候,川普花了一分鐘的時間討論其他問題,直到主持人再次詢問並要求川普回答“是或否”的時候才不得不稱“我絕對同意”,但在這之後加上了“如果選舉是公正的,不存在欺詐”等一系列條件從句。很顯然,川普和2020年辯論時一樣,並沒有對「完全接受選舉結果」做出百分之百的承諾。當被主持人問到國會暴動案時,川普講述了一個和公眾記憶相差甚遠的新故事:即1月6日暴動的人群是被國會警察“帶進了國會”,而佩洛西拒絕了他提出的派出10000名國民警衛隊保護的建議——在這一敘事下,國會山莊暴動成了民主黨對川普支持者的「釣魚執法」。拜登立即指出這是一個謊言,川普對國會山莊暴動案的顧左右而言他以及新的謊言正中拜登團隊下懷:喚起美國民眾對川普「威脅民主」的恐懼正是其主要戰略之一。
和媒體先前預測不同的是,拜登並沒有對川普的刑事訴訟案揪住不放,只在過程中強調了一次川普已經被定罪。 《金融時報》的現場記者評論稱,拜登這項行為或許是為了避免自己成為焦點。顯然,此前拜登的兒子亨特拜登被定罪對本次辯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分歧議題:外交政策走向
在兩人辯論之前,《外交政策》雜誌的評論文章就預測,此次辯論中雙方在外交政策尤其是地緣政治方面的分歧是歷史性的:雙方不僅僅需要展現自己對外國的競爭對手比對方更強硬,更要證明對方的政策是完全錯誤的。
兩人的第一個關鍵外交分歧是俄烏問題。確切地說,兩位候選人眼中的俄烏問題是完全不同的議題:對拜登而言支持烏克蘭關乎美國的安全承諾和全球領導權,對川普而言支持烏克蘭是美國將納稅人的錢輸送到外國,同時歐盟和其他北約盟友都在「搭便車」。在辯論中,拜登指責川普先前的演講,即他會允許普丁為所欲為,並警告如果普丁佔領烏克蘭,他的野心將不止於此。川普則爭鋒相對,說他會在1月20日當選的當天就結束俄烏衝突。
第二個關鍵分歧是川普毫不掩飾對以色列的無限制支持。拜登在巴以問題上稱自己仍然支持以色列並且在積極推動停火協議。而在被主持人問到是否支持巴勒斯坦建國的兩國方案時,川普直接否認了拜登說的「哈馬斯是唯一一個想要繼續戰爭的一方」的說法,稱以色列也同樣想繼續戰爭(並佔領加薩),美國應該做的是「讓他們完成他們的工作」。
除此之外,阿富汗撤軍問題也是雙方候選人互相攻擊的話題。雙方互相指責阿富汗撤軍的災難性結果是對方任期的責任,對方應該為這一「美國的恥辱時刻」負責。
盤外招:「衰落」的國家vs「謊言」的敘事建構
從整體風格上來說,川普在辯論中表現得更像是在即興辯論,他幾乎沒有低頭看自己的筆記本,其辯論內容也幾乎與他在選民集會中說的完全一樣。而拜登則準備更加充分,其對主持人的問題和川普的攻擊經常用「第一點,第二點…」這樣的結構來回答,並且經常引用精確的數字來反駁川普。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本次辯論預先設定了若干規則來避免候選人互相打斷或岔開話題,但雙方仍在許多次回答問題時偏離了主持人的問題,轉而繼續之前的話題。雖然其中的部分偏離話題是某種策略(例如川普對1月6號暴動案問題最開始迴避不談),但也可見雙方之間濃重的「火藥味」:在議題之外,雙方都在透過持續攻擊對方努力打造一個符合自己選舉利益的敘事。
具體而言,川普不斷強調“他(拜登)是我們國家歷史上最糟糕的總統”“我在任的時候各國都尊重我們,而現在沒有人尊重我們”,以此來打造他一直強調的「美國是一個衰落的國家」的敘事。通膨高企、川普面臨的司法訴訟在這個敘事中都是美國衰落的證明,而衰弱為他的「讓美國再次偉大」議程提供了新的合法性。而另一邊,拜登則一直在重複“他在撒謊”“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胡說八道”,以此來強調特朗普說的話語全都是“抱怨”和“謊言”,同時喚起民眾對川普在過去的過程中威脅美國民主的記憶。
很顯然,兩種敘事都有共同的目標群體:中間選民。川普希望用經濟議題和拜登的政績讓中間選民遠離拜登,而拜登則希望強化川普的極端形象,讓中間選民厭惡川普──至少不為其投票。
「一邊倒」的民調結果:拜登表現得更加不佳?
在周三辯論前夕,雙方的民調數據幾乎趨於一致。 6月26日最新的民調顯示,川普目前僅領先拜登0.2個百分點。
圖:辯論前夕的民調數據
然而,在兩人的辯論結束之後的幾份即時網路投票,在「川普和拜登誰贏得了本次辯論」的問題上,川普幾乎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得了更多投票。主持辯論的CNN公佈的投票結果是川普贏得了67%的投票,而拜登只獲得了33%。全國廣播商業頻道(CNBC)的網路投票中,77%的人認為川普贏得了辯論,只有23%的人認為拜登贏得了辯論;在《金融時報》發起的投票中,截至本文寫作有2117人參與了投票,其中只有13%的人認為拜登贏得了辯論,59%的人認為川普贏得了辯論,而剩下的28%則認為兩人都沒有贏得辯論。
網路投票或許受制於樣本選擇等因素,並不能完全客觀地反映選民最終的投票傾向。但這種差距巨大的投票還是證明,至少拜登在這次辯論中的表現是「減分項」。比起一般民眾,民主黨人顯然更在意這次辯論,也更加焦急。歐巴馬的長期顧問戴維·阿克塞爾羅德在辯論之後對CNN稱,「我認為你會聽到一些討論,即他是否應該繼續擔任總統」。另一位民主黨競選經理則稱本次辯論是民主黨人的「一級戰備」時刻。目前為止,拜登在民主黨初選中的優勢是壓倒性的,但由於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還未召開,從理論上來說,民主黨仍存在「換帥」的可能性。然而,面對著已經整合完畢的共和黨,民主黨無論怎麼做,似乎都會傷害黨內的團結,也很難挽回這次辯論的損失。考慮到下一次辯論時間9月10日還有不到三個月,留給民主黨和拜登團隊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文章來源:復旦中美友善互信合作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