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0月以來,川普的競選勢頭回升
一方面,市場普遍認為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JD萬斯在副總統辯論中相較於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沃爾茲表現更好,增強了選民對川普團隊的信心。另一方面,拜登政府在應對颶風「海倫妮」和「米爾頓」等自然災害時的救援表現不佳,引發了部分公眾的不滿,為川普及其競選團隊提供了批評現任政府的機會。截至10月18日,根據PredictIt博彩數據,市場認為川普的勝率已超過哈里斯。
川普的政策主張概覽
我們分析了川普的政策主張,將其概括為七個關鍵字,分別是對內減稅、對外加徵關稅、放鬆監管、驅逐非法移民、鼓勵化石能源、重視科技、外交孤立主義。具體來看:
對內減稅:川普計劃將先前的減稅法案「永久化」。川普曾在2017年第一任期內推動了2017年《減稅與就業法案》的通過,該法案將於2025年到期,川普希望將法案中的部分減稅內容永久化,以此繼續激勵企業投資和居民消費。他也希望將美國企業稅率從目前的21%進一步降至15%,以鼓勵製造業回歸美國本土。
對外加徵關稅:川普表示將加倍推進「美國優先」議程,其核心內容是對進入美國的商品徵收10%的基準關稅,同時對產自中國的商品加徵關稅,並針對某些地區或行業也會徵收「特定稅」。在訪談中,川普多次表達了對關稅的熱情,他認為關稅不僅能為國家創造收入,還能作為談判籌碼,並可用於鼓勵企業在美國本土投資;他還引用了歷史上的威廉-麥金利總統作為成功使用關稅政策的例子,強調關稅對美國經濟的正面影響。
放鬆監管:川普主張縮減政府規模,減少干預。他曾宣稱如果自己當選總統,每提出一項新法規,就會削減現有的兩項舊法規,以此限制政府的權利。華爾街對於去監管化的主張表示歡迎,銀行金融、醫療保險、石油開採等行業料將從中受益。
驅逐非法移民:川普主張嚴苛的移民政策,提出驅逐非法移民。川普主張終止拜登政府的邊境開放政策,並實施美國史上最大的移民驅逐行動。他還支持在美墨邊境派遣軍隊,建造更多的邊境牆,終止在美國出生的無證移民子女自動獲得公民身份。但最近,川普表示應該允許美國大學畢業的外國人獲得綠卡,以加強對全球人才的吸收。
鼓勵化石能源:川普主張放棄綠色轉型,主張增加本土石油開採。他認為應該取消拜登政府對風力、太陽能、電動車的補貼,同時發放更多聯邦鑽探許可證和租約,加速美國石油天然氣開採進程,讓美國成為全世界能源和電力成本最低的國家。他的競選口號之一就是「Drill baby,drill」(鑽、鑽、鑽),意在將美國的「液體黃金」釋放出來。
重視科技:川普支持提振美國在電腦、晶片等高科技領域的生產與投資。川普在上一任期簽署的《國家量子計畫法案》和《出口管制改革法案》致力於提升美國在量子運算、人工智慧技術層面的領導。近期,川普也表態支持人工智慧的發展,支持發展煤電與核電以支持AI資料中心與算力需求。他也支持在美國發展加密貨幣,並認為應該將晶片產業遷回美國。
外交政策:川普崇尚孤立主義,主張向歐洲、日韓、加拿大、墨西哥等盟友施壓,重新評估北約的目標和任務,停止向烏克蘭提供援助,並加大美國自己的軍費開支。他認為俄羅斯與烏克蘭應該進行談判,美國應該將資源從該地區撤出,並投向東亞地區。
對美國經濟的影響估計
在上面的政策中,我們認為對經濟影響較大的有四個面向,分別是對內減稅、對外加徵關稅、反移民、鼓勵化石能源。具體來看:
減稅政策是正向需求衝擊,它透過降低企業和個人所得稅率來提振獲利與薪資收入,這會刺激投資和消費需求,促進經濟成長,同時增加通膨上行壓力。
加徵關稅是負向供給衝擊,它會推高進口商品價格和消費者生活成本,不利消費支出,這會導致通膨壓力上升,經濟成長受到抑制。
驅逐非法移民政策是負向供給衝擊,它會降低勞動供給,可能導致某些行業面臨勞動力短缺,這會抑制經濟成長,並推高工資通膨。
鼓勵化石能源是正向供給衝擊,它有利於促進油氣產業的資本開支和原油供給,這會導致油價和其他能源價格下降,有利於壓降通膨,並促進消費。
以下,我們基於文獻對這四方面政策的成長和通膨影響進行評估。針對每一方面的政策,我們假設兩種情形,一種是普通假設情形,另一種是極端假設情形,差別在於政策變化大小。
對內減稅:促進成長,推高通膨
普通假設情況:川普將在2025年底到期的《減稅與就業法案》中的個人條款“永久化”,這包括保留法案中的稅收分檔,標準稅收抵扣,兒童稅收抵免和其他受扶養人稅收抵免,分項扣除(不包括州稅和地方稅扣除)等。由於法案是在2025年底到期,如果延長,其效果大機率將在2026年得到體現,但考慮到企業、居民以及資本市場會提前預期,我們認為其對2025年還是會產生影響,只是影響沒有那麼大。因此在計算時我們做了一定的折現。我們參考Tax Foundation的分析以及歷史經驗,預計這些政策會提高2025年GDP成長0.3個百分點,並推高CPI通膨0.1個百分點。
極端假設情形:川普將《減稅與就業法案》中的個人條款與企業條款都「永久化」。企業條款包括保留先前的稅收減免,獎勵折舊,研發費用攤銷,對折舊攤提前利潤的利息限制等。另外還要加上恢復州稅和地方稅(SALT)全額扣除,以及將企業所得稅稅率進一步降低至15%。我們預期這些政策加總會提高GDP成長1.0個百分點,同時推高CPI通膨0.5個百分點。
加徵關稅:降低成長,推高通膨
普通假設情形:假設川普對中國加徵關稅,其他關稅不變。 2023年,美國進口的商品總額為3.1兆美元,其中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總額為4,260億美元,佔13.7%。 2023年美國的總關稅收入為803億美元,用該數值除以總進口額得到平均關稅稅率約為2.5%。如果對中國加徵額外關稅,預計將使平均關稅稅率上升至8.5%(圖表2)。如果中國對美國採取同等反制措施,美國出口將會受到影響。我們綜合參考Mavroeidi、Galvao和Orlik(2024)、McKibbin、Hogan和Noland(2024)以及Tax Foundation的研究,預計這些措施會降低GDP增長0.2個百分點,推高CPI通膨0.6個百分點。
極端假設情形:假設川普除了對中國加徵關稅,也對所有經濟體施加10%的普遍關稅。最近川普受訪時甚至表示,要將對所有國家的關稅稅率從10%提高至20%。這些措施或將使美國平均關稅稅率進一步上升至17.4%甚至更高。我們預期這會降低GDP成長0.6個百分點,推高CPI通膨1.5個百分點。值得注意的是,關稅疊加減稅的影響在不同收入群體中效果是不平等的,研究顯示,低收入群體將受到較大衝擊,因為他們在商品上消費比例更高,而高收入群體則可能是受益者(圖表3)。這意味著川普的稅收政策將加大貧富分化,不利於美國經濟長期永續成長。
驅逐非法移民:降低成長,推高通膨
一般假設情形:川普驅逐130萬先前已收到驅逐令的在美國境內的非法移民。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的估計,2022至2024年,進入美國的淨移民人數分別為220萬人、330萬人和330萬人,三年總計達到880萬人,其中約80%為通過非正式管道進入美國的移民或難民(圖表4)。這些移民的到來也將美國人口成長率從先前的0.4%大幅提高至1.2%。我們參考McKibbin、Hogan和Noland(2024)的研究,預計驅逐130萬移民將降低GDP成長約0.2個百分點,推高CPI通膨約0.4個百分點。
極端假設情形:川普驅逐高達830萬滿足條件的移民。這意味著過去三年進入美國、幫助緩解勞動力短缺、降低薪資通膨壓力的有利因素被逆轉,人口強勁成長對於消費需求的支撐作用也將消失。我們預期這會降低GDP成長約1.2個百分點,同時推高CPI通膨約2.2個百分點。
鼓勵化石能源:促進成長,降低通膨
一般假設情形:川普的政策促進能源產業投資,原油供給釋放,推動油價從平均每桶80美元下降至60美元。近幾年由於拜登政府支持綠色轉型,美國頁岩油開採受到限制,使得能源產業投資在油價相對較高的情況下停滯不前(圖表5)。川普上台有助於能源產業投資回升,幫助壓低油價。油價下跌會降低居民生活成本,促進消費支出,為經濟成長提供動力。我們綜合參考Blanchard和Gali(2007)、Conflitti和Luciani以及Gagliardone和Gertler(2023)等人對油價衝擊的研究,預計這項政策將提高GDP成長0.5個百分點,降低CPI通膨0.6個百分點。
極端假設情形:川普的政策導緻美國能源供給大幅增加,可能引發OPEC成員國因擔心失去市場份額而同步增產,從而將油價進一步壓降至每桶40美元。儘管這可能並不是川普想要的結果,但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我們預期油價超調下降將提高GDP成長1.0個百分點,同時降低CPI通膨1.3個百分點。
疊加效果:關注通膨的上行風險
基於上述的分析,我們分別將溫和情形和極端情形下的政策組合的影響加總,得到對應情形下美國GDP成長和CPI通膨的預測值(圖表6)。整體來看,川普的政策對通膨的推升作用更明顯,特別是在極端情況下,大幅加徵關稅和驅逐非法移民會使通膨大幅攀升。
在普通假設情況下,假設川普推動2017年減稅法案中的個人條款永久化;對中國加徵額外的關稅;驅逐130萬非法移民;透過鼓勵頁岩油開採將油價降低至平均每桶60美元。這些措施或使美國2025年GDP成長從基準的2.6%上升至3.0%,CPI通膨從2.5%上升至2.9%。
在極端假設情況下,假設川普使2017年減稅法案中的個人條款和企業條款都永久化;對中國加徵額外的關稅,同時對所有經濟體加徵10%的普遍關稅;驅逐830萬非法移民;油價降低至平均每桶40美元。這些措施或使2025年GDP成長上升至2.9%,CPI通膨將大幅攀升至5.4%。
對貨幣政策的涵義:在一般假設情況下,我們預期聯準會會持續降息,但降息的速度將放緩,終點(中性)利率也可能比我們基準情形下的4%更高。而在極端假設情形下,聯準會的態度將轉「鷹」並在2025年重啟升息,因為決策者不大可能容忍通膨重新回升到5%以上。考慮到遏制通膨一般需要名目政策利率高於通膨(即實際政策利率為正數),這意味著聯準會可能需要在2025年升息75至100個基點。
對資本市場的意義:在普通假設情況下,美國經濟成長或維持韌性,同時通膨溫和,呈現「金髮女郎」經濟(Goldilocks)。市場風險偏好將提升,利好股票,利空債券。對商品價格的影響偏中性,因為加徵關稅的措施對全球經濟復甦不利,阻礙製造業週期重啟。
而在極端假設情形下,由於通膨上升的幅度大於經濟成長,經濟將陷入「類滯脹」環境,再加上聯準會重啟升息,普遍的關稅壓制全球經濟週期復甦,市場風險偏好將受到抑制。股票、債券和商品價格都將受到壓制,而具有抗通膨和「最後避風港」屬性的黃金或將受益。今年以來黃金價格的走勢已經明顯脫離了美元利率這個傳統的“錨”,這表明在美國政府債務高企、美國國債這一傳統避險資產風險溢價上升的背景下,黃金的優勢逐漸顯現。